接连而至的张家儿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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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二允和生在一九零九年的七月底。天气闷热,蝉声漾开一重又一重的暑气,陆英吃透了苦头,生下来第二个女儿。这孩子一生下来就很难养,脐带绕颈三周,产婆们用了各种方法都没能让她睁开眼睛,还是允和后来的奶妈往婴儿脸上不断喷烟,足足喷了一百零八袋烟才救活了她。
瞧,缘分就是这样奇妙。有时候,就是缔结在生命最初的那朵花。这个救回了允和的胖妇人后来成了她的奶妈。婴儿时期的允和瘦小爱哭,不讨人喜欢,只有这个胖奶妈,无私地爱着这个孱弱的小丫头。她给允和讲老鼠嫁女的故事,还把绒花插在糕点上,说这是老鼠新郎给新娘的礼物。允和听得入迷,奶妈把糕点收起来放在很高的橱柜顶上,哄她入睡。第二天收拾糕点时,她踩着凳子上去,不留神从凳子上摔下来,伤了腿,回家养伤去了。从此以后,允和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会给自己讲故事的胖奶妈,不知道她的下落,毫无音讯。可那些温暖的橙色的记忆,却暖和了这个女孩子很久很久。
等到老三兆和出生时,张家的耐心差不多已被消磨殆尽。他们盼望有一个继承家业的男丁,可陆英接连生了三个女儿。就连她自己,也忍不住失声痛哭。更痛苦的是次年她生过一个男孩,却很快就夭折。这无异于是雪上加霜,兆和的存在,更加不受人重视。不受重视也有不受重视的好处,起码没人会像要求元和一样要求她,她能做的事情比两个姐姐要多得多,所以四姐妹里兆和最健康,自由自在,无忧无虑。
充和出世时,张家已经搬迁到上海。张武龄在法租界租了一幢两层小洋楼,乔迁也是一桩喜事,加上当时发生的种种兆头,陆英笃定自己这一胎必定是男孩。不止是她,张家的亲戚朋友也都认为,张家后继有望。有一个姓李的亲戚,也断定陆英会生个男孩。因为她张家已经生过好几个男孩了,她还断定这孩子必然不会如上一次一样早夭,而是会平安养大。然而,她生下了第四个女孩儿。张武龄给她取名充和,却没人对她上心,就连她的奶妈也不像几个姐姐的一样,经过精挑细选。
第一个奶妈姓高,丈夫是个吸鸦片的老烟鬼,动辄打骂妻子,在不断的折磨下,高奶妈奶水不算丰沛,充和经常吃不饱。当一天晚上,陆英和八个月大的充和独自待在楼下时,母女两都痛哭不已。充和是因为饥饿,陆英是因为长期生子的压力。这时候,充和的叔祖母听到了婴儿的哭声。
这位叔祖母早年守寡,只有个女儿,女儿也只生了女孩,但她们都在充和出生之前就去世了。她听到充和的哭声,动了恻隐之心,开口向张氏夫妇要这孩子,希望他们把充和过继给她。陆英和张武龄,都同意了这个要求。叔祖母认为自己的命不好,害怕克到充和,特意要去找算命先生。陆英劝她说:“充和有她自己的命。该她的就是她的,别人妨不了她的。”于是,在充和八个月大的时候,就离开了张家,跟着叔祖母回到了合肥。
当陆英生下长子宗和时,张家和她,都已经等得太久。如同穷尽心血,才熬出一方锦绣葳蕤。命运对她的折磨,仿佛已到此为止。之后,陆英又陆续生下了次子寅和,三子定和,四子宇和以及五子寰和。也算得上一位全福人了。十六年间,她怀孕十四次,只有九个孩子长大成人。孩子们一个个长大起来,她也渐渐从青春里隐入水墨丹色,长年的生育和料理家事,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,以致她凋谢于三十七岁的年纪。
如果人生有重来的机会,不知道陆英会不会选择同样的人生。望着儿女们渐渐成长的模样:有的酷似她,也有的像他们的父亲,甚至也有像祖父母的,却都是初春时光,豆蔻枝头。她也有过如斯好时候吧,垂髫韶年,懵懂无忧,养在深闺里慢慢长成堪当主母的女子。唯愿她的孩子们,可以拥有自由的人生,决断自己的命运,亲自体味光阴里的分分寸寸。
多么伟大,又多么悲怆。蓦然回首,原来自己的人生,就耗费在儿女的哭哭啼啼里,就逸散在琐碎而凌乱的家事里,她这一生,没有辜负长辈,没有辜负丈夫,也未曾辜负过孩子,唯独辜负了她自己。而凄然如斯,甚至不知这一生算不算辜负……无奈间,不过化作旧事里的翠微剪影,隐没在家祠,淡化作云烟。阑珊无趣时最深的安慰,莫过于那些灵秀又剔透的孩子,堪称此生最大的骄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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